还有3天就到84岁生日的谢冕,没有一点“老”的感觉。去年年底这段时间,他又是参加研讨会,又是参加座谈会,感觉比平时还忙。2015年12月23日下午,谢冕又跟李敬泽、孙郁、程光炜、戴锦华、孟繁华等不同时代的批评家共聚一堂,探讨起文学批评的问题。
我认识谢冕的时候,还在上初中。那是在长春举办的一次有关文学的会议上,我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他,而他却把我当成了朋友,还送书给我。真正与谢冕近距离接触,是在上大学以后。那时,我已读过一些他的文章,非常喜欢他大气磅礴的、诗意的语言。
谢冕自20世纪40年代末开始发表作品,他的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到今天已历经60多年漫长岁月。他是当代文学的见证者和参与者,有着学者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院长、各类奖项评委等头衔,这些是外界熟悉的。那么,摘掉这些光环之后的谢冕,又是什么样?
在谢冕身边,总会感到他的一言一语、一说一笑都满溢着阳光和正能量。他是个可爱的老头,尤其爱大笑,他的笑声有着非常强大的穿透力和感召力。他听力有些弱,聚会时他的学生、朋友常拿他开玩笑,故意小声说他的“坏话”,紧接着大家就哈哈大笑,作为当事人的他却不知发生了什么。待大家把详情告诉他后,他又会发出响亮通透、一尘不染的大笑。大家都说,谢冕老师几十年的教学中,用幽默风趣营造了一片自由、平等的空间,没有等级,没有长幼。有一次我叫他“谢爷爷”,他不许我这样叫,只许叫他谢老师。他还说,“我们都是‘80后’。”
北京APEC期间,我家的四合院里迎来了谢冕和陈素琰两位中国诗歌界的泰斗。这两位著名的“80后”,年龄加在一起已有165岁。那天,谢冕依然穿着那件灰色的长风衣,这件风衣极有年代感。而陈素琰教授则穿着一件崭新的玫瑰红的风衣,看上去气质非凡。陪谢冕一起来的还有北大教授邵燕君、高秀芹、著名诗人商泽军、中国艺术研究院的编审金燕,他们的到来,让整个院子立即热闹起来。
“什么时候吃饭?我要大碗喝酒,大口吃肉!”谢冕开门见山,从包里掏出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,和陈素琰“吵着”要在院子里的小亭子坐着吃饭喝酒。阳光洒在他的脸上,他大笑起来,好似一尊活菩萨。
谢冕的身体出奇地健康,他说几十年来从不去检查身体,任其自然。他喜欢随意地生活,更喜欢用随意的生活方式来表现鲜活的生命力,他从来不因为自己的年龄大而控制自己随意的生活方式。无论何时何地,他都可以觥筹交错,可以奋笔疾书,可以谈笑风生,可以载歌载舞。大家说,谢冕老师成“精”了。
这几年,“80后”的谢冕越来越忙,他从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盛情邀请,大部分时间都奔波在外参加各种会议和活动。出席会议,他从来是事先备好稿子,就算是自己学生的活动,也认真地准备发言稿。他会在一张纸上写满小小的字,别人看上去觉得乱七八糟没有条理,而他却能井然有序地梳理出一篇美文。
前不久,谢冕回到福建看姐姐的时候,还去墓地看望了妈妈。谢冕十几岁就离开家乡到了部队,从此离开了母亲,他对母亲的记忆都来自于小时候。这次他去看妈妈,心情非常复杂,他努力回忆关于妈妈的印象。回来后写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散文,其中写道:
“母亲是梳发髻的。她每天早起,不论多忙,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她的头发。这时母亲十分恬静,她把发髻打开,让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,她先用篦子篦那头发,理顺,去掉乱发,然后用刷子给头发上油……晨起梳理头发是母亲一天生活的开始,这是一个庄严的、郑重的,也非常审美化的开始。其实,并不是母亲特别爱美,这几乎是福州妇女的时俗。福州的女性平日理家忙碌,但在发饰上用的工夫却从不吝啬和含糊……”
谢冕想妈妈了。
谢冕从1948年开始发表文章,算起来60多年了。让人惊叹的是,他至今仍保留着1948年发表文章时的报纸。他的那篇处女作《公园之秋》,发表于福州出版的《中央日报》。文章写道:“枫叶红似榴火,我不想做一首华丽的赞美诗,我想,那是血;那是苦难大众的血迹;他们,这批可怜的被献祭的羔羊,被侮辱了,被宰割了,在黎明未降临之前,他们被黑夜之魔夺取了。血,斑斑地染在枫树叶子上。”从1948年开始,谢冕就在不同的时代,发出不同的声音。“我是学者,我在发声!”这就是葆有青春活力的、朝气蓬勃的“80后”谢冕。
几十年来,谢冕始终坚持每天跑步,然后洗冷水澡。就在前几天,他正跑步的时候,接到北大畅春园邻居的电话,说他家暖气试水后,漏水严重。谢冕叫了“滴滴专车”往家赶,在车上他用微信联系我们,让先去他家看看。暖气漏水的问题修好了。谢冕说,他明天就要到卧佛寺开会,然后直接去机场赶飞机,到南方开另一个会。他就是这样,越老越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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